发生在春天之前的故事（六）

堤译萱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九章


       二十六岁那年，我突然想去看大海。
       我想走进大海深深的笑涡里，沉沉地睡在它的怀抱里，永不再醒来，停止我难受的呼吸，解脱我的痛苦。
       九年了，我的心还没有走出那场短命爱情的阴影。反而，痛苦日渐溃烂，痛得我无法呼吸。
       于是，与日夜折磨我的痛苦一起葬身大海，是我二十六岁那年唯一的一个心愿。但最后我的愿望没有实现。
       那次，我先从老家到徐州，再坐火车去连云港。
       路过徐州时，我想去看一看我的父母亲，可那个时候，我连去见父母亲的勇气都没了，我觉得自己也无法面对他们了。面对他们时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更害怕看到我再次离开时他们失望的表情。
       因为这次我只是最后路过，不是留下。
       就当我在十七岁那年离家出走后便死了吧！我给自已的又一次逃避面对找了这样的借口。
       一路上，我看着树木，良田等等从我的视线里快速倒退着，好似自己进入了时光隧道。
       我仿佛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童年的跑道上，笑容灿烂。起跑，加速，前进，继续加油......瘦小的身体一直顺利地往前进，笑容越发灿烂。
      一路上，百花开。我从不流连。那种日子平静而美好。
      某日，发现远处一朵璀璨夺目的玫瑰，被许多目光远远地欣赏。我情不自禁地走进那群队伍。
      幸运的是，那朵玫瑰竟然羞涩地对我笑，笑开的花蕊里写着:“马宝，我喜欢你。”可我不知道，对我笑的玫瑰很快就合上了花瓣，于是我就被困在有毒的花蕊里。
      我遇见了幸运，却被幸运交给了不幸。
      我已无路可逃。
      死，是我逃走的唯一出口。
      沉浸在回忆里，心在痛。我努力忍着，想让自己在最后的一次回忆里不落泪。
      然而，当我再次站在徐州的土地上，望向家的方向，我还是泪流满面了。
      我坐在徐州开往连云港的火车上，安静而孤独。
      除了我自己，没有人知道我正去往赴死的路上。
      本来很好，我的心情已准备好从容。
      我闭着眼晴，嘴角微微上扬，想像着大海用它的温柔包容着我的一切；想像着自已在它怀抱安祥睡去的面容。
      是的。本来很好。本来很好的。
      可我难得的美好和安静，被肮脏的画面打劫了。
      当我睁开眼晴，想看看窗外的天是否转晴了。却看见坐在我对面的男青年把他的头钻进女友的衣服里。
      那一刻，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无比恶心。心情立刻变得烦躁起来。仿佛空中，四周，到处飞满、爬着横冲直撞的恶心怪物。
      我一秒都不想再呆在这节车厢里。
      那一刻，听到心在催促:快点，快点。意思是:快点去死，早点结束生命。
      我以最快的速度起身，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一节车厢，发现自己已呼吸困难。
      猛地拉开窗户，把头伸向窗外。窗外的细雨打在脸上比往日刺痛。我觉得雨也是肮脏的，它脏了我的脸。
      火车很快。
      没多时，我就等到了一根电线杆。我把头往电线杆上一撞，跳窗而出。
      我以为自己已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。虽然不是以自己所愿的美好方式到达。
     但我还活着。
     是珍惜生命的上帝要把我强留在这个恶心的世界里。
      这次自杀未遂的后果:除了右手臂骨折，还对这个世界增加了厌恶感。
     那时，我一点也不庆幸自己还活着。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第十章


      痛苦是一枚深深扎进我心里的毒针。我始终无法拔出。
     还有，对于这个世界的厌恶感，有增无减。而在谭鹏和王微微的双双殉情自杀后，更是升级至痛恨。
     那时，我的朋友就是一个固定的圈子。男男女女有十几人，当中我的年龄最大，他们大多二十出头。而我们圈子里的中心人物便是谭鹏和王微微这对情侣。
      那时，我们常常在阿海的家里聚会。聚在一起聊聊天，吹吹牛，下下棋，学写诗。记得那时我还写过一首防古诗:
     百枝零落一枝荣
     单音侧影斜阳中
     忽觉繁荫成古道
     小寒惊梦夜初浓
     还有一首写长江的:
     水阔也醉客，
     黄昏白鹭归。
     曼舞无方向，
     一卧天地斜。
     但他们都喜欢我的那首仿古诗，还记得他们纷纷抄录过。
    聚在一起时，他们的谈论中少不了爱情的话题，每次当他们高谈阔论着爱情的美好时，我都会露出不屑的表情。
    看着他们一脸的憧憬，只觉得他们天真地用手在空中抓着虚无的东西。
     本不在乎爱情的，却被爱情伤得很深。即便多年过去，伤未愈，有悔恨，但在内心里我不否认它的美好。我只是觉得爱情没有真实的存在。它虚无缥渺。也许，我对爱情有了恐惧感，然而，我越来越不喜欢爱情的感觉，是真的。
      在我们固定的朋友圈子里，男生中谭鹏最俊美，女生中王微微最漂亮，他俩各自都很有魅力，这是最关键。
      一直以为爱情美好的他俩， 因为另一个女孩的介入，起了争执，于是，就在一个早上双双上吊自杀了。
      那天早上，是我把他俩解下来的。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的那场让我铭记一辈子的痛苦。
      欣慰的是，他俩被合葬在了一起。
     他俩的碑文是我设计的，很简单，只写谭鹏王微微夫妇之墓。
     我只字不提爱情之类的话，只是表达我对爱情的态度。
     他俩的死，让我对这个世界，对爱情，对婚姻，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。
     出葬的那天，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开车过来看，乡里的大街小巷全是人山人海。因为他俩是当时整个乡里的一对金童玉女，他俩的自杀就成了当时我们那里最大的一则新闻。
      看着人山人海，听着议论纷纷。真想有法术，一巴掌扇过去，看一群群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。
      因为我想他俩一定不喜欢这样喧闹。我只想让他俩安静地走。
     可我除了努力抵抗痛苦，已别无选择，更是无能为力。
     我写了一篇短文记录了那次的痛苦。也在那时告诉自己:要好好活着。一定。
     谭鹏和王微微走了。他俩去了另一个世界。我祝他俩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要好好相爱，以不辜负此生的殉情。
      他俩走后，那个圈子就散了。我又一次以逃避的方式，逃离老家，回到了徐州。此后，直至现在，我都没回过老家。
     那年，我二十八岁。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尾语

       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，冬天即将到来。
      马宝的故事还没有讲完。
      属于马宝的春天来得比较迟。而马宝最精彩的故事就在他迟来的春天里。就在他身后那幅还未揭幕的宠大的画里。
      我能想象出那幅画里，有春天里的山山水水，常青的松柏，以及清雅的花香鸟语。
      马宝说，他有一个最新的愿望，那是他准备去奋斗的目标。而实现这个愿望，不为改变生活，也与爱情无关。只关乎他的理想和追求。他已准备好要向一个战士一样去战斗！
      好吧！那我们先过冬。
     等到下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天，我们带上春暖花开的心情，再来听马宝讲他发生在春天里的故事。

李哲夫

  他俩的碑文是我设计的，很简单，只写谭鹏王微微夫妇之墓。
     我只字不提爱情之类的话，只是表达我对爱情的态度。
     他俩的死，让我对这个世界，对爱情，对婚姻，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。
     出葬的那天，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开车过来看，乡里的大街小巷全是人山人海。因为他俩是当时整个乡里的一对金童玉女，他俩的自杀就成了当时我们那里最大的一则新闻。
      看着人山人海，听着议论纷纷。真想有法术，一巴掌扇过去，看一群群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。
      因为我想他俩一定不喜欢这样喧闹。我只想让他俩安静地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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