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：爷！你归家去

心老天山

爷！你归家去

作者：心老天山

    “儿子啊，你爸这身体是走不了远道了，不定哪天就走了。我还有个心愿没完成，你得在我没死前去给我做了”。父亲躺在广东山佛市人民医院护士站对面的重病室拉着我的手，交待着。
    “行，爸你说是啥事吧”
    “受人一恩，当一世相报。当年没有你干爷，我在新疆混不上口饭吃。这老头无后，家里也没亲人了，走的时候留了把骨灰，托我撒到湘潭去”。
    “行，湘潭不远，你把骨灰给我就成”。
    父亲为难了一下，还是张口道：“他那骨灰留在新疆塞外南泥湾纪念馆里了，你得回一趟新疆才行”。
    “爸，这你让我为难了点，这来回一趟没十来天哪够啊？要不找个朋友发个快递过来？”
    父亲摆着手剧烈的咳嗽着。“咳。。咳。。你们不懂那老的风俗，哪有送自家人回家发快递的”。


    一个月后，我请好假期，拿着父亲写的信，登上了火车。也没买到直达的新疆的票，干脆先到湘潭看看哪里有河，适合撒干爷的骨灰，可能和停留的时间太短有关，没打听到月亮镇月牙村在哪里，也只能匆匆的赶往长沙，在那里登上飞乌鲁木齐的飞机。
    新疆的事办的比较顺利，回到干爷生活最长时间的塔里木农场，也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，凭着父亲的信盖上了团部的章子。因有事要办，也只和幼时的朋友伙伴同学们聚了一天，就匆匆赶往阿克苏。
    在塞外南泥湾纪念馆里，拿着团部开出的证明，取回了部分骨灰。按照父亲的要求，用一块红色的绸布，包裹了干爷的骨灰，放入了早早托朋友做的纯杨木的小木盒里。工作人员制止了我，带着我去仓库领了个汉白玉的坛子：“这是国家对老革命后事的安排，统一由北京做的，你用这个吧！” 我感谢着点头，再用一块大些的深蓝色的绸子包好坛子并系上结。
    回去的时候可没做飞机的待遇了，父亲再三交待过不能离土，虽然路远，也只能坐着火车格登格登的上路了，坛子再包的好，明眼人也知道是啥事，也只好随意找了个木匠打了个不大的木箱，漆都没来及上，以纯粹的木色把干爷放在了行李架上。

    我没见过干爷，干爷在我出生前一年去世的。我所认知的干爷，都是从父亲母亲及其它老人家嘴里听到的，只知道是个傻老头，倔老头，放着好好的团长不当非要去放羊放牛，娶了个山东寡妇，没过几年好日子两个人都去世了。
    乌鲁木齐到湘潭的火车那年要走62个小时，冥冥中仿佛诉说了干爷只活了62岁。因办丧事，也不适合和他人说话解闷，我躺在卧铺上，不禁想起了干爷的一生，或者说知道的片断。

    干爷生于1914年，生他时母亲难产走了，是父亲用河里的鱼熬汤把他带大的，这也造成了他以后喜欢吃鱼的习惯。1929年的时候，他稀里糊涂的跟着村里的几个堂哥，跑去了井岗山，从此就再也没回过家乡，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。解放后他发过公涵给湘潭专区，才知道父亲早就在1936年病逝了。
    干爷在部队的生涯我不大了解，只知道跟着胡子将军一路到了新疆，虽然不识字，也干了个副团长，随着就地转业的命令，也就变成了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个副团长，只是这副团长只干了俩月，死活不干了，王晨师长的命令这会也没好使。干爷这辈子除了小时在家给地主放过牛羊，其它的农活一概是不会的，又不识字，那团长干的是烦燥无比。那会的团场哪有水养鱼，因此坚决选择做了个羊倌牛倌，这也才有了羊倌和父亲的相识。不过这羊倌还是比较牛气的，拿着副团级的待遇骑着马赶牛放羊的。

    1960年时，父亲因家里成份不好，做最苦最重的活，还吃最少最差的口粮，于是一怒之下跑到徐州随便扒了辆了火车，没想到火车停在了尾亚。尾亚是甘肃和新疆交界的地方，那会的火车只到尾亚。那会的新疆说句难听话，是个人都要，但前提是有公社证明，这也导致了个个单位抢着要高中生的父亲，但最后没有哪一家敢要的局面。但每月有工资拿，伙食有定量标准太吸引父亲了，因此父亲搭车走路的想在新疆寻份生计。最终父亲花了三个月时间走到了喀什也没找到一个敢接收的单位，只能无奈的往回走，那时的新疆因边境和民族性，在内地常饿死人的年代粮食却是足额保障的，因此一路讨饭日子倒也不难过。

    连搭车带走道的，也就到了阿克苏，在阿克苏父亲鬼神差使的迷了道，错走向塔克拉玛干沙漠，也就在这无人烟的戈壁上，和干爷共同抵御一群狼，而结下了父子缘份，也因干爷的担保，在新疆捧上了铁饭碗。
    火车到了湘潭，打听了几天实在打听不到月亮镇月牙村，无奈之下也只能给父亲打电话了。
    “爸，我按你说的那地址打听不到月牙村？”
    父亲沉默了一下问：“你干爷说是要撒到河里，那里都有啥河？”
    “小河多，大河只有湘江、涟河、涓河”
    “哪条河大？”
    “湘江最大”
    父亲考虑了一下咳着说：“湘江找最大的桥，桥头上撒下去。”
    “要算日子不？”
    “不用了，论心不论行，明天中午12点前撒都行。给你哥姐打电话，叫他们明天在家拜一下”
    “对了，儿子那里能放鞭不？”
    “那桥在城里，不给放”
    “嗯，我估摸也这样，你买个拨浪鼓，小孩玩的就行，明天十一点半整，响九下后和骨灰一起投下去。纸上的话念三遍烧了就行。”


     “咕咚”咕咚“咕咚”“咕咚”“咕咚”“咕咚”“咕咚”“咕咚”“咕咚”
    第二天十一点半整，和父亲哥姐约好的时间，我站在湘江一桥上转响了拨浪鼓。
    鼓声停止后，这一把骨灰顺着风飘向了河面，随着拨浪鼓顺水而去。
    我拿出父亲写好字的纸条，轻声的读着：
   “爷，爷，你归家去。宽宽的大道，长长的大河。爷，爷，你归家去，遍山的牛羊，厚厚的稻子。爷，爷，你随处去，你甜处安身，你苦处招呼。”
   “爷，爷，你归家去。宽宽的大道，长长的大河。爷，爷，你归家去，遍山的牛羊，厚厚的稻子。爷，爷，你随处去，你甜处安身，你苦处招呼。”
   “爷，爷，你归家去。宽宽的大道，长长的大河。爷，爷，你归家去，遍山的牛羊，厚厚的稻子。爷，爷，你随处去，你甜处安身，你苦处招呼。”

渝北阿秀

首读欣赏       问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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