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页 街头

爱在星光烂漫时

第一页的放学铃声终于敲响，你的笑融进奔涌的人潮。我摆起的手，遗忘在你又一次的回眸。

下一页喧闹的街角，脚踏车踩踏聚散的流年，一路放肆盛开的歌谣。在青春璀璨的光影里，烟火圈起苦辣酸甜的注脚。在上学放学的日子里，回忆凝聚成一条不老的街角。
　　
我是一个特别怀旧的人，旧物旧景，铭刻着流年斑驳的脚印。仿佛在告诉我，人生不是梦境。那些如雾如烟的过往，那些聚散离合的欢颜，他们真的来过。而一中校园外的老街，便从一个孩子踉踉跄跄的步子里走来。泛着朝阳金灿灿的光芒。
　　　　
小时候的一中校园又被称作一中大院，那里住着我们一家和我再也回不去的儿时。一中外的这条老街则是一座街心花园。有花坛、有凉亭，有游廊，还有小孩子最喜欢开的小车。
　　
每当晚霞烧着了天边，厨房里飘来爸爸做炸酱面的炊烟，后街汹涌起一中学生放学的人潮。我便在挚友妈妈的凉拌菜的摊位前，用一块钱或粮票买回饭桌上又一顿爽口的酱香。却从没想过，那些总是匆匆忙忙急性子的大哥哥大姐姐之中，会藏着十多年后自己的影子。
　　
每个周末晚饭后，穿过一中后面蓝天商店醉人的酒香，透过梧桐苍绿的树影，沐浴一地斑驳的月光。而郁郁葱葱的街心花园，便酣睡在游人的闲谈笑语里。
　　
那时候没有低头族，那个时候大人们聊起天来总是很长很长。无聊的我总是舔着老人头雪糕或菠萝味冰棒，一头扎进街旁灯光璀璨的精品店，巴望着柜台上爸妈肯定不会给我买的变形金刚玩具。然后惊叹于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，竟然愿意花比玩具还要贵的钱，只为买些亮晶晶的只能戴在手上的玩意。

还有缝纫店里的那个男孩，在缝纫机“嘎噔嘎噔……”的背景乐里，有太多太多的快乐追着举着玩具枪，玩打仗的你我。埋进花坛泥土里的秘密，遗忘在夏蝉浩荡的合唱里。
　　
那时的街心花园，是除了一中大院，儿时的另一片天地。捉迷藏的花坛，追逐打闹的游廊。可没有说再见的朋友们啊！如今的你们都藏到哪了？为何我在老街上找了好多好多年，却再也找不到你们了。
　　
那时的两块钱就能从路边书摊或小书店里买来一本《叮当猫》。摆在书桌上，藏在课本里，一看就能看上好几天。那时的两块钱就能在老街的第一家两元超市里买回一个小小的愿望。“师傅！放点胡椒，不要辣椒。”那时街角一块钱四根的羊肉串，总是泛着此生再也尝不到的浓香。还有守在肉串摊前小小的我和高高的妈妈，烧烤架上不绝的炊烟，挑逗起调皮的星火，一直吹进儿时斑驳的梦里，吹醒了漫天盛放的星光。
　　
儿时的春节从不缺大雪，大院内外一片银装素裹。街心花园里堆满了一个个蠢蠢的雪人。我总喜欢摘一片花坛里的叶放进嘴里，冬雪冰凉的灵魂便和自己融为一体。然后戴着厚帽子的后脑勺总会如约地狠狠挨上那么一下，一场欢闹的雪仗推开了玩玩闹闹的新一年。
　　
正月十五闹花灯，街心花园便是一条星星点点的银河，数不清的孩子举着各式各样、五颜六色，甚至还唱着歌的灯笼，闹着笑着。爸爸总是紧紧抓着我的手，生怕一不留神，我便跑丢在这满城阑珊的灯火中。而天上，则盛开出一朵朵一年中最绚烂的花火。倒影出人间这最美，最暖的万家的灯。
　　
无数的欢颜填满了整条老街，无忧无虑的童心充溢着忘乎所以的快乐，甚至都忘记了，忘记是什么时候起，爸爸放开了握着我的那只手，便再也没再握过。
　　
踏上崭新的脚踏车，第一次如风一般地骑过漫天纷飞的金黄。游廊花坛依旧沉默，街心花园依旧守着一中大院，守着我似水的年华。而我已匆匆地告别了儿时，奔向青春蒙蒙的雨季。我似乎正与老街一步步地远离，可我的心却依旧守在这每个午夜梦回的地方。
　　
初中三年发生了三件大事，一是县城终于有了第一座广场，街心花园变成了广场前的一条走廊。卖小吃的摊位也跟着多了起来。慢慢就有了如今小吃街的模样。另一件在我的心底产生了不小的震荡。一中的教学区和教职工家属院区被一道该死的围墙彻底分割成两半。宣告了一中大院-我童年时代的彻底落幕。
　　
那天我的心被撕扯得好疼，那天我第一次领悟到了什么叫物换人非。就像儿时的那些伙伴，跑丢了便再也不会回来。
　　
可在这失去的过程中，我也结交了新的友情。不是嘛！阿镇！
　　
半年后我们家搬离了一中院子，如同搬离了终将告别的儿时。搬去了一中新的家属院。
　　
可终有一天我还是回来了，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再次回到了一中校园。物换人非，一中大院里那个打打闹闹的小屁孩孩子王，终于长成了莒南一中一名高一新生。我不得不对着小时候逗我玩的叔叔阿姨们毕恭毕敬起来，因为他们现在是我的老师。
　　
而一路同行的老街，从儿时散步玩耍的天堂，变成了高中时代的上学路和放学路。其实我有更短的路径可以选择，可不知为什么，走在这条老街上，我不会再去想学校里的快乐或烦恼， 沐浴着晚自习放学后皎洁的月光，熟悉的店铺，熟悉的花坛，熟悉的游廊，熟悉的老街让我的心分外宁静，甚至脚步也渐渐地雀跃起来。老街的店铺换了又换，老街小吃的口味换了又换，可在我的心里，它却依然还是那条通往儿时的老街，通向回家的方向。
　　
在儿时的那家精品店里，我认真挑选了人生中的第一枚戒指，然后偷偷摸摸地把它放进她的桌洞。
　　
于是在老街音像店每年都会换的流行乐里，两个结伴的身影走过凤凰花第一次盛放的街头。留下两个同行的背影，铭刻进老街这一路老去的记忆里。
　　
还有老街后面那家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拉面馆。两块五一碗的拉面，那升腾起的喷香雾气里，有阿镇侃大山的笑容。这个从初三便一路同行的死党，陪伴我走过畅快肆意的高一，以及之后学业愈发忙碌的时光。
　　
可对不起！兄弟！到头来我还是把你弄丢了。就像老街终究消失掉的那家拉面馆，你终究消失在我匆匆的流年，再找不到。
　　
一天晚自习后的放学路上，我遇到了初一刚开学时便坐在我前桌的那个个性十足的女生，熟悉又陌生。我俩聊起熟悉的现在，聊着已有点陌生的过往。那夜的月光很静，照亮老街莹莹的夜影，照着俩个戴眼镜的青春身影。时光却走得比我俩的脚步还要漫长。漫长得我躺在床上流着泪在想，如果人生里一切美好的过往，都能走得慢一些，再慢一些，那该有多好。
　　
可都说时光如箭，冰冷冷的兵器，又怎么可能对人生报之以柔情。于是白驹过隙，如今早已成年的我又走上了爸爸妈妈，叔叔阿姨们的老路，也成了故乡小城的一名教师。
　　
光阴似线，我以为，我已经拽着它，走了很远，很远。它却又把我拉回到了起点。
　　
不知为什么，不管有没有目的地，每次出门活动的我，总会鬼使神差地一次次回到这条默默陪伴着一中校园的老街。与这醉人的烟火重逢。

在这又一季的秋天，秋叶再次纷飞，金黄，如朝阳。

眼前，又是一群辛辛学子，芳华青春。书写着类似的青春故事。

而我，一个一中大院曾经的小屁孩，一个一中校园曾经的少年，就这样，静静地，静静地看着他们，看着这条老街，静静地，站成秋天里，一棵金黄的大树。

而他们的笑容，是那样熟悉。

那，不就是那些年的我们吗！？

就在这朝阳般的笑容里，藏着一个秘密。一个关于老街，关于青春，那些年的我们不知道的秘密。

那就是：

我们深爱过，真的深爱过，

但爱的并不是你，不是我。

我们深爱的，是老街上不羁的儿时。

深爱的，是青春里，老街上，那满满的，金黄的诗意。